宁海清代诗人曾有云:“椅凳安排个个勤,胭脂水粉和均匀。前堂姐妹后堂嫂,相约今宵看戏文。”

  一花一世界,一木一浮尘。数十尺见方的小小舞台,容纳了多少戏中的人生和人生中的戏。仰天长啸的英雄也好,浅吟低唱的情种也罢,粉墨登场之后,繁华落尽。就如同留存下来的这方戏台,无论是当年的剧情,还是当年演出场中的摇曳多姿、顾盼生辉,都遗落在流水似的年光里,唯有不变的精神和骄傲的灵魂,静默地坚守在宁波的一些古建筑群里。

  现存的宁波古戏台数量不少,单单有名可稽者就达数百座。对古人而言,看戏不仅仅是一种文化传统,还是一种生活方式。南宋陆游诗里就有“酒坊饮客朝成市,佛庙村伶夜作场”,“先生醉后骑黄犊,北陌东阡看戏场”,戏就是民间日常生活的一个部分。

  戏台随处可建,街口、集市、茶楼、会馆,甚至像鲁迅《社戏》里描写的,临河的空地上搭一座台子,人们撑着船,摇着橹,密密地围合在水上看戏。不过,今天能够保存下来的古戏台,基本上都是建在寺庙与宗祠里的,因为只有在这些场所,人生的永恒意义才被刻意地传达出来,戏台的作用才会得到真正的体现。

  在宁波,天一阁是地区文化的标志,众所周知,天一阁广集天下藏书,但是,对于那一座静静伫立在天一阁内的现存最精美的戏台——秦氏支祠古戏台,却少有人知。穿过环环相绕的回廊,打开迈向戏台的木门,戏台就如同精美的少女一般凝望着每一位游客。精细的厢房绕于两旁,精致、亮眼的藻井如金光彩漆一般让人挪不开眼。

  天一阁广集天下藏书,是宁波地域文化的标志。但人们或许并不完全知道,这里有一座宁波现存最精美的古戏台——秦氏支祠古戏台。秦氏支祠建于民国十四年(1925)。在上海经商发达了的秦际瀚回到老家宁波,要重建已经破旧了的宗祠。族内的长辈们有些尴尬和不满:一个毛头小伙子,有了点钱,就开口建宗祠。于是只同意建支祠,不允许建宗祠。秦际瀚憋了一口气,硬是把支祠建得比宗祠更富丽堂皇。最华美的就数戏台。歇山顶上立着几个戏剧人物,个个惟妙惟肖。顶内由千百块经过雕刻的板榫搭接而成穹形藻井,十六层大小不一的如意斗拱呈螺旋状逐级而上,丝丝相扣;朱金彩漆,金碧辉煌。戏台的前台和后台之间设木屏墙,两边有门,分别是“出将”和“入相”,“出将”是演员上场表演的出口,“入相”是演员下场的入口。秦际瀚虽非文臣武将,但他的作为与气魄,与戏中常常搬演的出将入相,并无二致。

  周东旭老师为我们讲解古戏台历史和建筑相关知识方面,让我们有了更进一步的认识和了解。

  粗粗看来,戏台的样式有些相像,台基柱架,屋盖飞檐,穹顶藻井,雕饰彩绘,但细细品赏,如同戏里装扮的生旦净末丑,各有各的个性,各有各的神采。

  藻井做工标志着一个戏台的质量水平。藻井是室内顶棚的装饰,做成向上隆起的井状。从其字形看,“藻”字有三点水,井又是蓄水之物,有灭火防灾的寓意。如果说秦氏支祠古戏台的藻井是最华美富丽的话,那么宁波规格最高、影响最大的宁海古戏台的藻井则表现出了古戏台的磅礴气势和天工神巧。宁海古戏台的藻井有单井样式的,也有二连贯和三连贯的,岙胡胡氏宗祠古戏台的三连藻,尤其精美别致。宁海古戏台还采用了“劈做作”的方法,就是请两个工头在保证整体风格一致的前提下,分房施工,各施巧技,从而显现出“同中有异”的细节处理。今天从不少留存的古戏台里,我们还可以看到这种营建方式的端倪。

  宁海的古建筑技术工匠严志华老师傅,很热情的为我们讲解了关于宁海古戏台的藻井做工。

  高台楼宇,青衣裙裾,戏子看客,才子佳人。雕栏红木随着时间的流逝已片片剥落,而那一场场华丽的戏曲仍在为世人所传唱。人生亦如华丽的戏曲,台上演的固然是戏,台下的看客,路边的走卒,叫卖的小贩,不也在演着属于自己的人生大戏?真正的戏台不只是一座孤独伫立的亭阁,外在的形态它会破败,会被无情的摧残,但是留存着的精神瑰宝却永远在人们心中展现,化作不变的历史之歌在时间长流中吟讴。

  历史是根,文化是魂。娱乐教化曾是古戏台的重要职能,而到了21世纪的现在,它的这个作用几乎降到了最低点。历史是由一个个“过去”和“现在”勾勒而成的,将其保护起来,护住“根”,不让传统文化的这份魅力消逝,不让戏台孤独散落在各个地方,他是一种符号,一种记忆。